十三徽

王杰希不想和你说话并向你丢了一只修鲁鲁

相仍(下)


晚饭吃得晚,又多喝了几盏茶,觉是不必睡了。难得喻文州也神思清明,从浴室里走出来,赤着一条脊背只顾着摁手机,看得王杰希啧一声,只好又踩着拖鞋去行李箱里翻找。

“衣服带这么薄。”

那头没吭气,大概根本听不见,等送到手里才慢吞吞往头上套。手机搁在一旁,微信里赫然是苏沐橙当陪嫁带进叶家那只拽得二五八万的暹罗猫。

“要聊天坐被子里聊。”他掀开被子另一边,坐进去,还是被冰凉脚趾吓了一跳。喻文州很自觉地没有再凑过来,反而往旁边挪了挪,一条接着一条全然忘记之前谁说的打扰别人不太合适。


林杰回国时专程约着吃过一顿饭,恨不能将他前后十年的人生规划一口气听完,又十分困惑不解:“那你们这样,怎么算是定下来呢?你知道的啊,我对小喻这个人是没什么意见...”

方士谦是个知情的,坐在一旁乐:“老林,疏不间亲,您现在才跟他聊这个,也不赶趟啊。”林杰收了话头,脸上露出一种自家门里狗尾巴草给路人薅走的担忧。王杰希笑笑,说其实到今年夏休文州也准备辞了,完了...完了我俩打算上您那儿溜达一圈。

他脸皮薄,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那两个字,只在眼角眉间流露一点微乎其微的笑意。林杰起先还没明白,直到方士谦晃晃无名指做了个鬼脸,这才会过意来,连说几声那挺好挺好。


这些事王杰希当然不会在喻文州跟前提,瞧着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懒得多说,伸手把他小腿捞起来,觉出反抗的苗头,就又好气又好笑地直接把脚踝捉在手里:“你忙你的。”

喻文州的脸色变了变,像是要说点什么,最终还是被皮肤上传来的那股暖热俘住了,整个人安生下来。

终归只是闲书,不经看,等察觉嘴唇上可疑的压力时王杰希已经差不多睡过去了。很快很轻的一个吻,又去抽捏在手里的书,等到他彻底陷进鹅绒枕,这才发出大功告成的叹息。然后是另一个,贴在唇角上,纸似的薄而干燥。所有动作都小心翼翼,和那个纠结又敏感,不知道他也动了情的青年没什么两样。

这个莫名的念头终于让他迷迷糊糊地笑了出来:“你是猫儿啊?大晚上蹭食吃?”

“你没睡啊——”喻文州吓一跳,想想又嘁一声:“猫儿会理你吗?她只招我好不好。”

他们家那只是路边捡来的三花,送来送去送不掉,没奈何才当小闺女养起来,被喻文州混不走心猫儿猫儿的唤着,竟也成了个正经名号,镇日里好吃好喝供得油光水滑,却一根筋只粘不着家的。

“她那是有样学样。”王杰希闭着眼把人揽进怀里,“跟叶修叨咕完了?当我面儿合计我一路,喻大主任您可真能欺负人。”


退下来第四年杨聪也结了婚,杨太太唱京剧,下了功课无聊玩手游打排位认识的,王杰希听那老几位八卦,自觉匪夷所思四字掩饰得很好,不料被新郎官扥了肩膀调笑:“你呀,你就给那个谁吃得死死的美去吧。”

其实林杰和杨聪话里没说尽的王杰希不是不懂,这些年喻文州形容济楚地周旋在各路人马之间,斯文还是旧斯文,老辣却越发沉下去,埋得层层叠叠深不见底。偶然露了端倪,往常当笑话跟他谶的那些事竟是鲜有不成的。赛场下兵不血刃多半是妄想,少不得风言风语传到耳边,一转脸见的却是一片温柔糊涂,嘟囔着馋羊蝎子炒红果猫儿不能再胖了这种琐碎到有点蠢萌的小事。情事上又是一出,再没了起初刚好上那种较着劲将贪恋索求借着肉身欢愉往人心耳神意里灌的急迫,无比甜蜜直白地把自个儿囫囵着送到跟前,搭着淡得摸不透意思的一句半句,撞个由头想起来,光天化日里能出一身鸡皮疙瘩。

深情错付?怕是连个门缝都没给他留。


“你都知道了?”到底是喻文州,被抓了包也面不改色:“那我是去呢,还是...”

王杰希哼了两声,连在意都懒得跟他装:“老冯头又拿韩国人那冠军激你呢吧,他倒是无官一身轻,电竞中心这把新椅子想坐的人可太多了。再说了,我说不去你就不去?”

大约是被语气里那点漫不经心揶揄狠了,喻文州没接话,静了很久才又轻又慢地说:“你试试看呀。”

他似乎朝这边看了一眼,眼神亮得像被水洗过,碰着倒教人遭了烫似的惊一下。王杰希心里立时就有点后悔,再找过去已然挪开,只剩两排微微有点发颤的睫毛和鼻梁下紧绷的嘴唇。

“叶修笑我贪,说我什么都想要,那是因为我知道我可以。要是真只能选一样,”喻文州伸手握他手指,一捏,又一放:“我说我一早都选好了,你肯不肯信?”

饶是做了两天的心理准备,到了还是没扛住这一下。王杰希觉着自己是案板上的一团面剂子,揪一把和勺蜜,又疼又甜,残存一丝理智挣扎着拐了弯还没冒尖,已经忍不住低下头去亲他。唇齿胶着温热,把吐字和喘息分割成破碎的一截。

“一早...那是多早?是更衣室那回?还是....还是你上微草找我那回?”

 问句夹着喘息断断续续撞入耳中,却始终拼不出一张完整的画面。喻文州徒劳地张一张嘴,错觉自己被队友、媒体和粉丝簇拥着迎接人生的第一场大败,然后是王杰希。他看起来等了很久,站姿有点疲倦,在已经熄掉半边灯光的场地里似笑非笑地蹲下来。

“现在说生日快乐会不会挨揍?礼物先欠着,那什么,你吃不吃糖?”

指节摩挲上颈骨,安慰似的施加一点压力,他被记忆与现实重叠的触感拉回现实,仿佛自深海浮上水面,然后是王杰希的声音再次呢喃地贴近来:“我信,不过你甭选,我舍不得让你选。”

他大概是应了一声,又或许没有。房间里太静,又少了猫捣乱,每个字都缠绵得教人心惊肉跳。王杰希成心,细细碎碎没完没了地折腾,脸上火烧火燎地烫起来,咬着牙话也只够说到一半。

“我就是一风筝,轴..也得在你手里不是。王杰希我.....”

他想说我知道你在乎什么,可脸颊贴着脸颊呼吸缠着呼吸,人陷在混乱里,一时也经不起那些过于尖锐的逻辑。仓促沉默间喻文州靠过去,感觉到肌理和血肉下轻微的震动,是心脏在胸腔里跳跃,又仿佛只是太过真实的幻觉。王杰希很少有这样低着眉眼的时候,独独是现在,又脆弱又刚强。喻文州有点着迷,不管不顾地凑过去亲他的眼尾和嘴唇,以此代替所有来不及的剖白。

——我大概是贪心,可我也确定我爱你。

王杰希忽然笑了一声,声音很轻,贴着耳垂擦过去,温柔得不像话。

“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白日里琐琐碎碎的场景就忽然毫无预兆地涌上来,他问了路回过身,发觉树的缝隙已经把阳光筛成碎金色,而这个人就站在那儿安闲自若地等着。

在被情欲完全掌控以前,这是喻文州来得及想起的最后一件事。

评论(9)
热度(67)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十三徽 | Powered by LOFTER